入冬后白昼也变短了。
顾凉在王府待到天黑，就领着玉壶回了尚书府。
府上廊下灯笼一盏盏点了起来，亮堂得跟白昼一般。
下人脸上也都带着笑，好像发生了什么好事。
顾凉刚一落地，便被管家喊到了前堂。
堂内许多人都在，顾臣烨坐在上首，满脸温和地跟孟知栀说：“辛苦你了栀儿，你给我们大房添了第一个长孙！”
孟知栀也是满脸笑容，抚摸着还没隆起的肚皮，脸上全是即将为人母的惊喜和温柔。
府医移开手，带着一贯的笑容说道：“大人，老夫人。少夫人脉象稳健，腹中的孩子很健康。”
顾老太太问：“现在能看出是男是女吗？”
“月份尚浅，暂时还不能。”
顾老太太满脸的遗憾，顾臣烨笑道：“男女都好，行川和栀儿也还年轻，不急这第一个孩子。府医，日后就由你着手照顾少夫人的和孙少爷。若出了任何差错，唯你是问。”
这时候，管家带着顾凉走了进来。
堂内欢乐的气氛凝滞，宁氏等人不约而同拉下了脸，看仇人一样盯着顾凉。
顾臣烨也冷着脸说：“你还有脸回来！”
“父亲为何这么说。”
顾老太太道：“你竟然敢泼秦王府上下人的洗脚水！你可知道你给我们府上惹了多大的麻烦！”
“秦王纠缠他皇叔未过门的皇婶，我小作教训，应当也是合法度的。”
顾行川胳膊还架着，显然是当初被顾凉那番操作伤了肌理，暂时不能动弹。
他表情阴冷地看着顾凉说：“你敢给秦王泼下人的洗脚水……这是合法度的？”
“呵——”
顾凉捂着嘴笑得十分开心，没有半点担忧姿态，气得顾臣烨险些瞪掉眼珠子。
顾凉笑够了才说：“我随口一说，故意恶心他的而已，那根本不是洗脚水。”
实际上那就是洗脚水。
“父亲若不信，可以把当时的马夫喊来问。”
马夫怎么可能承认那是他的洗脚水，要是秦王报复，他小命难保。
“府门前也都清干净了，父亲说是洗脚水，有什么证据？”
顾凉一脸笑容，丝毫不惧，她早有应对之法，根本不怕蒋贵妃来找她。
况且裴荀那样要脸面的人，被泼了下人洗脚水的事，他就算再恨，也不可能主动跟别人承认，他一个皇子，喝了下人的洗脚水。
顾臣烨被问得哑口无言，现在的顾凉真的很不正常，难道秦王和顾玉珠的事，给她的刺激就这么大？
以前的顾凉娇蛮任性，却很好拿捏，现在的顾凉嚣张的比以前更胜！可牙尖嘴利狡猾阴毒，愣是让人抓不着半点把柄！
顾凉无心跟顾臣烨纠缠，意味深长地看了眼孟知栀。
便道：“父亲若没有其他事，我先走了。”
顾凉自顾自离开了前堂，往鹿鸣阁走去，脑中回忆起府医的话。
这人一向圆滑，知道顾臣烨和顾老太太盼着大房长孙，所以只字不提孟知栀的身子不宜产子。
恐怕前世就算顾行川和顾玉珠的事没暴露，孟知栀难产，顾家也只会保下一个孩子。
“三妹！”
一声轻唤让顾凉停下了步子，回身一看，追出来的正是孟知栀。
顾凉的笑容只有礼貌，语气没有半点喜色，“恭喜大嫂。”
孟知栀却是一脸不安的表情，“那日三妹给我看过脉，府医说我已有孕半月，三妹也是大夫，那日应该也断出来了，可三妹为何不告诉我？”
女人的直觉是很准的，所以孟知栀着急地找了借口追了出来。
二人在花厅，四周空无一人。
顾凉放轻声音，无奈地说：“我本想再去找大嫂一次，私下跟你说。大嫂身子孱弱，并不适合有孕，有极大风险在生产那日丢掉性命。”
孟知栀倒退一步，险些摔坐在地上。
“这、这……不可能……这……”
顾凉知晓这对孟知栀的打击不小，温声道：“府医为了顾家所以瞒下此事，恐怕大嫂问也不会说的。大嫂不信，可以去找其他大夫，至于如何抉择，大嫂自己做决定吧。”
孟知栀是好人，所以顾凉才打算要拉她一把，不叫她像前世那样屈辱死去。
可二人说到底没有什么接触，孟知栀前世也没帮过她什么，所以顾凉的帮助也仅限于此。
说罢，她便打算离开。
孟知栀再一次喊住了她。
“三妹等等！我有件事跟你说！”
孟知栀缓和了一下心情，她也不仅是为了有孕的事来。
“今天晚上我在书房外，听见行川和父亲的谈话。你外祖父沛国公他们，在近日的一场战事里吃了败仗，皇帝龙颜大怒，已经准备派监军前去，将主将沛国公替换成其他人。”
孟知栀犹豫道：“我听行川说，不打算把此事告诉你。可我想想，你跟外祖家的关系亲近，此事还是同你说一声更好……”
顾凉呆住了。
浑身的血仿佛都凉了下来，脑中刹那间想起前世，那几个陆续抬进邺京的棺椁——
“三妹？三妹？”
顾凉猛地回过神，目光深深看了孟知栀一眼，“谢谢你。”
说罢，转身提起裙摆，快步跑回了鹿鸣阁。
她刚迈进内院，竟看见戌十一站在廊下。
“你怎么来了？”
“主子让属下给小姐递个信。今晚南边的战报传回来，大雍大败，伤亡惨重，皇帝有意将您外祖沛国公的主将权，交替给其他将军，方才皇帝连夜召了许多人入宫，主子也在其中。”
裴聿本不想让顾凉担心，但此事干系重大，有必要让顾凉知晓。
顾凉失魂落魄地点点头。
戌十一说：“主子让您别太担心，沛国公是老将，也为大雍立下过汗马功劳，就算是换了主将，也不会有什么影响。更不可能因为败仗召您外祖回京受罚。”
顾凉匆匆点头，走进里间合上了门。
她慢慢冷静了下来，片刻后，找了凤箫吩咐道：“你帮我去查一些事。”
顾凉快速报了几个重要信息，表情严峻，“务必速去速回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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