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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99章 谁家秦吉了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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传授完匠术签了密契?邹娘子明白了,没多嘴问王葛讲了什么。她把跟刘清的所有交谈转述,然后道:“我和刘郎君分开,去吏署找到那两名辽东大匠的记录竹简。一人姓陈,七年前在街市与人口角重伤,另一人姓元,路过县郊时被冲上道的疯牛踩踏。可惜文字都太少,难查犯事方如今在哪?”

“疯牛踩踏?”王葛想起来了,“元匠师曾担任过惊蛰匠肆的主管匠吏,伤了头部后,不到半年就离世了。他是靠改良轻弩考取的辽东大匠称号,跟我同署的匠吏闲谈时,说元匠师被伤前曾跟人提起,轻弩还有改良余地。”

邹娘子右拳击左掌:“太可惜了!相隔太久,若能找到犯事者重新审,或许还能问出些线索。”

王葛进杂物屋,二人一起往外抬工具、木材,王葛说道:“按阿姐和刘郎君的推测,有个法子可以试试。我虽是外行,但觉得培养谍人,不仅要培养人,还得培养环境。只要某处常住地不暴露,便不会轻易放弃,老谍人走,新谍人来,甚至邻里都是谍人的可能也有吧?”

“我知你意思了。当年元匠师赶往惊蛰匠肆的道路,也是你如今途经之路。伤元匠师的势力如果没被清除,那他们会继续生活在附近。一开始推广曲辕犁,没几人知道新犁是你制的,等你凭借风箱考取辽东大匠后,就有人猜到了。不,是猜错也无妨!能制出风箱的辽东大匠,年岁还这么小,一定匠才绝伦,远胜普通的天赋匠师!”

“阿姐真是,这时候还要借机夸我一句。”

邹娘子抿嘴笑:“我是以你为傲的。”

王葛说回正题:“今天讲授匠技的内容签了密契,不过授业之举瞒不住。我的主意是,把接下来的休沐日提前告请,隔两天,刘郎君跟段勇夫代替阿姐去巡田地,看有没有田农打听你的消息。”

“可。道并行,我再故意于街市露面,或许还有别的收获。阿葛自忙,咱们这法子得先告诉王书左。”

邹娘子一走,王葛开始凋刻木块。因榫卯技能弱,她推行的还是一种理念。这些木块会以泥沙为基,既能组装成城市、防戍亭驿的固定舆地,也能在战争中模拟细致地形。

最要紧的,是凭借木制舆图,演示她以后改良的各类兵械如何使用,或相辅、或相克。比如“木城”,比如“雉尾炬”等等。

刺……刺……削木之声娓娓。

笃笃……敲榫的动静时脆时沉,引得一只红嘴、黄腿的黑鸟停落她前方,它颈部也有两抹黄,好奇得歪着小脑袋,更显伶俐。

王葛听到翅膀的扑棱声了,暂停动作,被小家伙汉奸似的中分头型逗笑,问它:“不害怕?”

黑鸟向另侧歪头,仿佛想弄清她在讲什么。

王葛童心起,发坏的向它比划刻刀:“你是翻译官吗?嗖嗖,宰你下锅。”

“怂货。”它旋身飞起丈高,重复句“怂货”飞走。

王葛瞠目结舌,什么情况?这鸟是“秦吉了”?明代起才被称为“了哥”。

她被一只鸟骂了,谁养的啊!

午后,专娘子回来,舀着凉水就喝,抹两下嘴边水渍,坐下看王葛凋木。

专娘子泼辣,觉得看凋木能使心绪平静。往往这种时候是她遇到烦心事了,王葛已习惯,俩人就这样各不打扰。

凋完一个步兵模块了,以五个人形为一模,脚底均延长,使整个木块的底座纵横相连。底座背面是榫头,用时直接扎进泥沙中即可。

点点木屑似光阴。

两天后,刘清、段勇夫来到县郊农田。

在辽东郡,负责巡田劝农的吏有三种:循行小史,散吏,各乡游徼。其实很多底层吏的分工并不固定,等农闲时,这三种吏的职责会逐渐转为地方治乱,协助征粮救灾等。

闲话不说。

段勇夫有着典型的异族长相,刘清又年少,异族农人见到穿着吏衣的二人,很快就有主动询问的:“往后换你们管这片了?”

刘清:“暂管几天。”

又有人问:“邹散吏呢?她许了给我们添口井,还作数么?”

“这事我们不知,回头问她。”

刘清、段勇夫交会神色,可是问到邹散吏的百姓自顾走远,没有继续打听的意思。

“那几间矮屋就是邹郎君惹下麻烦的地方。”刘清扬颌示意。

段勇夫明白了:“走。”

“昨天我找到两个惊蜇匠肆的老匠工,他们讲不清元匠师出事的具体位置。我圈出三处地方,此处为其一。”

“麻烦。疑心谁了,不能先抓再审?”

“法之为道,前苦而长利。”

“哈哈,这句我懂,功曹史教过我。”

两辆独轮车出现在二人前方,轱辘寻着好走的地方歪扭而行。第一个推车者是年近四十的郎君,后面的女娘也就十六七岁。

刘清先喊:“这里最近没来过外人吧?”

女娘动作一僵,郎君停了步,女娘跟着停稳。郎君回道:“没有。咋了?要查啥?”

“今年外郡人多,桉比之前让我们先查访一遍。”刘清一副不愉快的语气。

“哼。”段勇夫嘴拙,但有眼力,做出比对方还烦的表情。

“行了,没住过外人就行。”刘清掉头走,走出挺远后小声道:“别回头。”他抻个懒腰,晃几下脖颈,脚步更轻快朝向官道。

段勇夫不解:“这就回去?”

“是。”刘清不卖关子,解释:“邹郎君投宿那家人的画像我见了,就是刚才那对父女。他二人没跟邹散吏走近过,但知道邹散吏是邹郎君的亲姐。两日没来巡田,今天换成我们,这父女一句沾边的话都没问,谨慎过头了。他们连着去县署大闹两次,跟刚才的表现可是判若两人哪。”

“啊……有理!”段勇夫称赞,拍下刘清肩膀,回城后刘清的半边肩仍疼。

郡署吏舍区。

随翅膀扑棱声,那只口吐芬芳的秦吉了又落在庭院,冲王葛连声叫:“好好说话,不能吓唬我。听到没?好好说话。”

王葛问邹娘子了,襄平很多富户都喜欢驯养秦吉了,偶尔遇到跑飞的,百姓从不伤害它们。这种鸟天生嘴碎,学话快,她哪有时间和它闹,继续凋手中木料。

“好好说话,好好说话哦,好好说话。”它开始来回踱步,胆子渐大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