程向明倒是看得认真，好一会后才抬头，“你在哪个收购站买的？”
“就是市里最大的那个，有一次逛完百货大楼，就顺便去那边捡报纸，我看这本子上画的图挺有意思的就顺手买下了。”
“怎么？小程，你看懂了？上面说的什么？”
“上面说了一种人造布料的制作方法，原料都很简单，如果是真的，可以解决很大一部分布料产量的问题。还有一种织机，看上面说的是无梭织机，效率更高，这人说五十年代的时候在国外见到过，自己又改进了。”
“真的？一种新的布料！还有一种无梭织机？”文得胜把笔记本拿过来，这次是盯着机子的几张图看，看了一会倒是看出了一点门道，“这机子看上去不像是假的啊。”
孔慧慧翻了个白眼吐槽，‘假的我也不拿出来了。’“我是看不懂外文，买回来看了一次放起来后面就忘记了。但是最近总想着提高效率才把这本翻出来的。”
“这日记的主人最后说感到自己的身体不好，不知道还能不能回国，后面就没有了，最后的日期是1961年11月11日。”程向明说着站起来。“文师，这笔记我能带回去抄录一份吗？下午我再去回收站看看能不能找到上册。”
孔慧慧觉得好笑，自己故意在笔记开头写了个下册，这还真有人惦记上了，去吧，把收购站翻遍天，能找出来叫你声大哥！
“我是看不懂，但是看出来这东西还挺有用，你给咱们翻译一份看得懂的行吧？慧慧，这本子先让小程带回去，你说呢？”
“没问题，你抄完再还我吧，我要留个纪念。”说着起身和姑父一起送客，门外姑姑又客套了几句，进门后开始收拾程向明带来的礼物。
“慧慧，这些点心，饼干放你们房里吧。麦乳精咱家没人爱喝，回老家的时候带回去。老白，这小程还知道你爱喝酒，这一瓶半够你喝2个月了吧？”
“哎，小程有心了，好小伙啊。”文得胜称赞。
难得今天周日全家都在，大家开始闲聊起来。文笑晴这时悄悄从房间把刚买的外套拿出来，“妈妈，送你的。”
“啥啊，这不年不节的。呀，羊毛衫啊，你买的？多少钱？”
“闺女买给你的，你管它多少钱，不要扫兴，你看我这个当爸的都没有。”
“爸爸你每个月都有零用钱，我也有，只有妈妈没有。”
“你妈还要零用钱，钱都在她手里呢！”
“瞎说啥，钱在我手里我乱花过一份嘛？这要上百块吧，你哪来的钱？”
“过年收的钱，还有我平时零用钱都没用，存了一年了，我也想妈妈穿新衣服，不要老捡大姨不要的衣服穿。”
“哎，我赞同，咱又不是买不起，钱都存起来有啥用！你大姐还老说我舍不得给你花钱！”
“哦，钱不存起来都给你买书买酒是吧，放你手里一会就散没了。闺女，妈又不是没衣服穿，再说了，妈妈打小最喜欢的是吃，衣服什么的也就一般般，不像你大姨，6,7岁的时候为了穿新衣服还和算命的一起骗过你外婆。”
“你大姐打小就精明，你是一点都没学到啊！不过闺女有这心意，你就少说两句吧。闺女，其实你妈心里都笑开花了。”文得胜对着女儿比了个大拇指。
“我觉得妈妈皮肤白，这个橘色的配上特别好看。”
“那肯定好看，你外公外婆也都不黑，也不知道你大姨那黑皮像了谁？”
“你少说两句吧，大姐为了变白都不知道脸上花了多少冤枉钱了。我要有这钱都买肉吃了。”
“你呀，就知道吃！”
“姑姑，我这么黑是不是像大姑，是不是咱家每代人都有一个黑的？”
“每代人？我也没见过几代啊。你可别学你大姑，脸上抹来抹去的一点用都没，还老脸疼。”
“哦。”其实孔慧慧倒真的不怕这黑皮，来了这么多天也没花心思要变白。就像以前的她一米七几的大高个，肤白，不算特别漂亮但是气质好，当时也没啥优越感啊。因为她永远都有比外貌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完成，所以除了第一次惊讶没见过这么黑以外还真不觉得有啥问题。
一家人难得的聚在一起聊天嗑瓜子，气氛一度非常融洽。程向明则又一次坐车去到百货楼站，左右拐了几次，终于到了收购站。
他给看大门的大爷递了两根烟，“大爷，有见过这种样子的本子吗？”大爷左右看了看，摇摇头。
“那除了您还有谁看门？”
“上午一点前有一个，小伙，看这皮子可不像是能进这里的货。”
程向明道谢后就走了，的确，他也觉得这皮子早就应该被扒走。当时拿到手里的时就觉得哪里有点奇怪，但要说是孔慧慧做出来的他也不信。前两天他还打听了，孔慧慧初中毕业跟着姑姑来厂里工作，从没学过外文，而且下午聊到具体的技术核心内容的时候她也不甚明了。
暂时抛开从哪里来的问题，本子里面的内容没有作假，这才是最重要的，程向明回到单人宿舍，找出一个新本子，从头开始翻译起来。
直到天暗下来，渐渐看不清了，程向明才起来开灯，看看时间块七点了，他刚才只挑了重点的内容翻译，日常日记部分没有理会，基本完成的差不多了，图要重新拿几张白纸放大比例画出来。
没有去打饭，他想起了中午吃饭时文笑晴的手拿着筷子举着一个橘红色的饺子，那个画面真是赏心悦目。程向明长到19岁第一次觉得除了数学，化学以外，有了让他看了还想看的—一个人。
然后又想到了自己的家庭，父母离异，自己跟着外婆长大，大哥跟着爷爷，爸爸后来又有了一对龙凤胎儿女。大家坐一起边吃边聊天的场景对于他来说很陌生，因为妈妈总是在忙，他的童年都是书本陪着长大的。
想到这里，程向明走出宿舍想着打个电话给外婆问候一下，至于母亲就算了，毕竟两人经常都想不起要联系对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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